随着年纪越来越大,我越来越不喜欢三毛。
时间刚过六点,这个季节天色已经有点黑了。小城灯光不多,天就越显得暗红。我和一次和他来到这个小城的时候,和他很是感叹这里的晚霞,和写过不少诗。而现在我正坐窗前边的沙发上,把刚收的他的衣服叠成一堆。
没人会对着一堆衣服写诗。
他应该要回来了,之前他回来的越来越晚,都到了我习惯下楼散步的时间。那天突然直觉一般的,顺便去了地下车库。当我和他隔着车窗对望的时候,他应该已经抽到了半包烟,车前的烟灰缸积了半缸的烟头。我扭头就走,留下他一个人不知所措。我不知道他是否应该追上来,对待女朋友可能是应当的,对待妻子,他也没做错什么,什么地方也没去,什么事情也没做,所以似乎没必要,所以同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生气,还是应该成熟点?我不知道
他还是向我道歉了,和几年前那个因为没有买对蛋糕口味就要哄我一晚上的少年一样,他和那时一样抱着我,对我抱歉,保证以后直接回家。我没有生气,就像几年前一样,我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少年真正生气。
“我只是,不知道,我不想面对的这一切,我更喜欢在车里,一个人听着音乐”当我把耳朵贴在他胸膛的时候,骨传导的声音有着一种宏大和温暖,我很喜欢。
“即便这个一切里,包括我?
“我不知道,毫无疑问我和以前一样一直爱你。可是我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。对不起”
总之他现在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早,也多了一项爱好,越来越喜欢去卫生间和阳台,待上很久很久。抽着烟,听着音乐,看着小说。
我曾经也有很多爱好,唱歌喝酒,撸猫滑雪,去遥远的地方旅行。可大学毕业后,就陪他来到了我们现在居住的小城。它甚至不能被称作城市,更像一个大县城。没有密室逃脱,没有沉浸式剧本杀,也没有711便利店,我曾经想着这一切似乎有他就足够。他就是我生命的部分,一直到一碗蒲烧鳗鱼。
苦夏炎炎,在办公室还好,一出门,南方县城潮湿闷热的空气几乎想让人扭曲,以往在这个时候。我都特别想去吃西瓜,喝柠檬水,再来一碗蒲烧鳗鱼。鳗鱼鲜嫩的口感和浓厚的蒲烧酱汁能慰藉多少汗流浃背的灵魂,我想着。打开手机却发现这个小城果然没有卖蒲烧鳗鱼的日料店,而最近的日料店在一百多公里之外。之前我从未为了小城生活感到局促苦闷,直到我发现爱情和承诺并不能换来一碗蒲烧鳗鱼。
我突然燃起了冲动,准备驾车,就为了这一碗蒲烧鳗鱼饭开车来回两百多公里。晚上当我兴高采烈和他说出我的计划的时候,他却沉默不语。
“我这几天很忙,抽不开身子,而且跑两百多公里就为了吃口饭?莫名其妙吧有点”
当我一个人驾驶汽车行驶在高速路上时,我才一点点冷静下来。我惊讶于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像吃这一口鳗鱼饭。当淋着褐色酱汁的鳗鱼饭端在我面前时,我才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多么想吃鳗鱼饭。我是喜欢坐在这种装修风格我喜欢的店里,我是很喜欢夏天就要去吃鳗鱼饭的仪式感,我是喜欢能短暂的逃离现在的生活,就和他喜欢在车里发呆一样。
可曾经的我们都不是这样的,在大学里,我们每一天都在期待和思索今天应该干什么,去带着猫粮去喂校园里的流浪猫,听他扛着吉他唱歌,桌游轰趴逛街看电影,我们用所有的情感去丈量爱人的土地,恋爱更像是一场没有地图的旅行,每天都能惊叹于在对方身上发现全新的风景,每多过一天,多发现一点,我就更爱他。
我们都爱诗,爱文学。我说我喜欢三毛,他笑了,他说愿意作我的荷西,陪我去撒哈拉沙漠养骆驼,生一窝满地跑的崽子,每天我随便抓起一个就喂奶,他在外面用木棍清理房子旁边的响尾蛇。“山无棱,江水为竭,狗舔完面,我把大西洋喝干,咱们也不分开”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,对着我承诺。
窗外完全黒了,亮着的屋子里往外看,天就显得尤黒。我甚至能想象撒哈拉的夜晚也是如此,深蓝的天空下沙丘巨大的黑色身影。我们还是一起来到了撒哈拉,可我不是三毛,他也不是荷西,我们只是相爱。
门开了,我和他相视一笑,饭桌上我们聊了最近的工作,上涨的物价,车子要去保养了,父母催要个孩子了。我想聊诗,去聊我们的旅行,可是好像每一件事情都要比诗要重要,要实际,要紧迫。
山峰峦如聚,河流逝者如斯,我们依旧同衾同心。只是这首诗美的从不是修辞,而是在一切迷茫未知时愿意选择坚定的少年的心。可能不再适合我们吧。
要不相敬如宾,举案齐眉?今天路过花店,月季开得喜人,要不给家里添几束月季?我暗想,不禁微笑。(作者: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吕麦琪)
责任编辑:红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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